校長及其它領導一一發過言,開始頒上學期的獎學金,從多到少叫名字,第一位就是喬宇,梁鸝回過頭,也無須尋找,他已經站起身來,穿著藍白校服,胸前別著校徽,領子翻得端正,無一絲褶皺,皮膚也很白晳,面龐清雋,看似溫文,但眉眼又顯冷淡,坐在梁鸝旁邊的兩個女生悄悄低語:「哇,傳聞中的喬宇,長得好像黎明!」
鼓掌多是女生,噼噼啪啪拍的掌心發紅,男生就敷衍多了,梁鸝見他拾階而下走到副校長跟前,接過信封和獎狀,鞠個躬,道聲謝。年級主任把話筒遞給他,大抵是讓他說些感言,他沒有接過,只是搖搖頭,轉身就往台階上走,仍回原位就坐。梁鸝暗想,他初中是這樣,怎上了高中,還是一點沒變呀。
獎學金叫到最後一個名字是陳宏森,就見圍他前後左右坐的男生又吹口哨又大笑,還有握手和摟肩祝賀,誇張的一批,都是模仿香港樂壇頒獎典禮那套動作!惹得大家都笑了,連校長的表情都沒有繃住。那兩位女生又哇一聲:「陳宏森,他就是陳宏森!」
梁鸝看到陳宏森接過獎學金,洋洋洒洒發表感言,感謝盧灣中學,感謝校長副校長教導主任,感謝班主任及任課老師,感謝生他養他的父母,感謝同學的謙讓,最後他把捲成筒的獎狀揮了揮,還要感謝我的青梅竹馬。這才笑著退場。
他話真是太多,校長本來還有段訓詞的,看看時間來不及,只得宣布散會。
梁鸝走出禮堂,聽見有人叫她,那女孩子走近就自我介紹:「我是清華中學五班的,名叫王柳。我知道你叫梁鸝,很高興能和你分在一個班級。」梁鸝這才有了印象,清華中學考進盧中只有兩個女孩子,原來另一個就是她。兩人說著話往教室方向走,班主任李老師已經在了,指揮全班同學按高矮排隊,這也是座位次序,梁鸝站到後面,歪頭髮現有四五男生在不遠處、賊頭賊腦地瞟她,還指指點點,她用力瞪他們一眼,才收回視線,看見了第三排的孫嬌嬌。
王柳耍心計調到後面來,如願成為梁鸝的同桌。
李老師挨個收學費,孫嬌嬌和兩個女生主動幫忙發書。
梁鸝把語文書翻了小半,李老師站到講台前,清了清嗓子:「大家把手裡的書放一放,那你們皆聽得懂上海話吧?聽不懂的舉手!」她環顧四周,接著道:「歡迎那成為高一三班的一員。」她掐根白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名字:「我姓李,李彤,教英文,不出意外,將是你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。我問一句,那看過《十六歲的花季》這部電視劇么?看過的舉手?哦,都看過。我再問,那歡喜裡面的童老師么?」異口同聲說歡喜。
她把粉筆丟進盒裡,搓搓指腹沾染的白沫,皮笑肉不笑地:「養不教,父之過,教不嚴,師之惰,那可以去打聽打聽,盧中教學最嚴厲的老師,我是其中之一,指望有一個童老師這樣的班主任,天天和那嘻嘻哈哈,談感情,談生活,就是不談學習,旁的班我不講,我這裡要叫那失望了,我只談學習,想換班的趁早,大家皆輕鬆。」沒人說話了,都摒息端坐,不敢有小動作。
她繼續道:「電視劇是虛假的美好,侵蝕那的思想,荼毒那的靈魂,我負責任的告訴同學們,現實是極其殘酷的!學校要升學率,學生要上大學,才有光明的前途,否則,那這個高中就白讀,浪費銅鈿,不如趁早回家賣糖炒栗子去。」頓了頓:「我還要強調一點,堅決禁止早戀!被我逮到,叫家長,寫檢討,年級或全校通報!決不心慈手軟。」梁鸝暗忖,最嚴厲的老師,肯定不會心慈手軟,多此一講!
班主任做好規矩後,開始讓同學按次序到講台前自我介紹,報姓名,初中學校,中考分數,性格愛好及未來理想等。
梁鸝認真聽著,大部份學生從盧中初中部直升上來,一小部份跨區重點中學考過來,像梁鸝這樣從普中考進的,反倒是鳳毛麟角。她越聽越咂舌,都身背各項榮譽而來!輪到孫嬌嬌了,她把自己的經歷侃侃而談,以前是學校大隊長,區三好學生,校升旗手,參加過奧數選拔賽,全國萌芽杯數學大賽三等獎,市希望杯作文大賽一等獎,發表文章十數篇,還是校短跑記錄保持者,暑假報了托福班……李老師在旁邊都聽得動容。
王柳喪氣道:「她們很厲害啊!」梁鸝抿抿唇:「我們也不弱。」雖然不如她們有那麼多的榮譽襯托,但能憑己之力考取盧中,就很值得驕傲了!
孫嬌嬌沒有懸念的選為班長。接下來副班長及至小組長都任命完畢,李老師強調這只是暫時的,待期中考試後再進行調整。地上亂七八糟扔著包書的牛皮紙和剪斷的塑料封條,她差點滑一跤,命一小組留下來值日,其他同學可以放學回家了。
梁鸝鬆口氣,背著沉甸甸的書包,坐公交車到常熟路下來,這裡靠近華亭路,還有一家美國肯德基家鄉雞店。華亭路熙熙攘攘、進進出出全是人。肯德基也一樣,坐無虛席,還有不少站著等位子。
梁鸝就坐到路邊的公眾椅上,不一會兒,看到肖娜匆忙忙趕過來,穿著工作服,紅衣紅褲戴著紅帽子,她在肯德基里做小時工,時間還早,倆人可以說說話。梁鸝問她今天怎麼沒去學校報到,肖娜道:「我們要晚半個月才去開學。」
她高中沒考取,倒是考取立信會計中專學校。梁鸝講:「也蠻好的,以後出來專門替人家算帳管錢!」肖娜微笑起來:「我爸爸和你說的一樣。」
梁鸝問:「你爸爸還在做群演么?」肖娜點點頭:「他以在摸到門道了,有人專門尋他這樣有經驗的群演,講一遍就懂,節省辰光時間,負責任,不怕半途逃跑,給的錢也多一點。前兩天在拍《上海一家人》,他演個惡霸,還有台詞呢!可高興壞了。」
梁鸝不明白為什麼演個惡霸還會高興,肖娜也沒多解釋,她工作的時間已到,走時笑道:「我和爸爸打算從阿奶屋裡搬出去住,等找好房子,你一定要來玩的。」
梁鸝答應下來,看著她跑進肯德基的玻璃大門裡,人太擁擠,那抹紅色瞬間就消失不見了。